2015年04月01日
前國防部長蔡明憲（黃柏彰攝影） 前國防部長蔡明憲（黃柏彰攝影）
（圖、文／記者黃柏彰）中國強行於台海中線劃設M503航線引起龐大爭議，本報獨家專訪前國防部長蔡明憲，討論M503航線對於台灣國安和主權的侵犯、中國戰略意圖、以及台灣內部反應。
蔡明憲於2008年2月至5月間擔任國防部長一職，並曾任立法委員、國安會副秘書長、國防部副部長，為陳水扁總統八年內唯一文人國防部長，並著有《天佑台灣－蔡明憲的從政告白》自傳。
問：中國劃設M503航線，對台灣國安、軍事、空域、主權的影響？
答︰我認為M503航線對台灣的侵害可以分為兩個方面討論，一方面是中國強加這條航線、藐視台灣的姿態，另一方面是這條航線實際上對台灣軍事上、政治上、安全上造成的嚴重損害。
首先，飛航情報區是由國際民航組織（ICAO）所事先劃設的，依ICAO規定，中國要在他們自己的上海飛航情報區裡劃新航線M503，是可以的。但因為這個飛航情報區與台灣緊鄰，依規定中國必須先徵求台灣同意，這一點中國當然沒有做到，因為中國認為台灣是它的一部分、不把台灣放在眼裡，所以不需要台灣的同意，這就是不尊重台灣、違反國際慣例的行為。
而M503對台灣國防會造成嚴重影響是無庸置疑的。我們從地圖上看，海峽中線旁緊鄰的是我國空軍的三個主要演訓區塊，RCR5、9、11而北部還有另一個RCR8。中國在2013年底蠻橫劃設東海防空識別區（ADIZ），與我們RCR8區塊重疊，等於這個區塊已經被中國搶去了。而現在這次中國劃設M503，則又嚴重影響三個主要演訓區塊。
中國新劃設的M503航線（紫），緊鄰台灣海峽中線（墨綠），引發諸多爭議（黃柏彰／攝影）中國新劃設的M503航線（紫），緊鄰台灣海峽中線（墨綠），引發諸多爭議。（民航局示意圖）
1953年海峽中線劃立後，我國空軍就一直不會超過海峽中線，當然共軍軍機不會遵守這個規定，幾十年來屢次侵犯中線，所以我們的預警空域、時間本來就有限。M503讓民航機飛行這個航線，為了飛安起見，我國軍機必然會避免在這些區塊附近進行演訓、巡邏，以避免擦撞或飛航管制困難，這難道不是壓縮我國實際空域嗎？
再說，M503航線如此靠近台海中線，突然間這個區塊多了大量民航機需要管制和監視，我國空軍的雷達和航管壓力必然倍增。另外就如許多人顧慮的，M503航線會不會成為讓中國可以用民航機作軍事用途、甚至上演民航機挾藏解放軍的木馬屠城侵略？國防就是備戰，主事者要做應付戰爭的最壞打算，而我們面臨最壞的可能就是中國徵收幾架港龍航空的飛機用來侵略台灣，我們同意M503航線前難道不該考慮這點嗎？
簡單的說，M503航線嚴重損害我國國防，限縮我國空域演訓、限縮戰略縱深空間、減少預警時間、增加我國空防壓力，對我國國家安全是極為負面的。
問：中國推出M503航線的背後動機？
答︰從地圖上來看，中國如果真的有需要畫一條航線，它大可以選在海峽中線更往西的地方、例如往西50海里的地方，也沒有其他航線在那裡，為什麼不把它往西移呢？很明顯的，中國選在緊鄰海峽中線的幾海里不到的地方，這是絕對不懷好意的、是有政治意圖的。
據我個人推測，中國劃設M503航線，有事先跟日本、南韓、甚至美國告知，而這些國家也都沒有反對，因為他們不覺得M503航線侵犯到他們的主權，這是台灣自身應該面對的問題。中國就是看準了這點，以為他們可以在政治上吃定台灣。
我認為，中國劃設M503航線，主要目的是要試探台灣的反應，尤其是台灣國內的政治反應。很不幸的，包括馬政府、現在的民進黨在內，反應都軟弱無比，被中國吃得死死的。
問：您認為台灣應該如何回應中國劃設M503航線？
答︰依國際法和ICAO規定，中國劃設新航線要先經過台灣同意。若我代表台灣政府，我會堅持中國將航線往西移動50海里以上，否則絕不同意他們劃設M503。若中國執意劃設，我國一定要堅守過去幾十年的空防作為，繼續派戰機在這個空域巡邏、演訓，發生任何飛安意外，則由中國負責，台灣一概不負責。
這樣做法，才能給中國壓力，也才會讓美國、日本了解到M503對飛安的影響，協助施壓中國撤除航線或將其往西移動。我們甚至可以用中國的矛攻擊中國的盾，要求中國公開承諾絕對不在台海中線附近進行軍事活動，軍機永遠往西退回30到50海里。這樣我們就能逼迫中國表態是否真為和平用途劃設M503，如果他們不接受，那必然就是不懷好意。
問：您如何看待政府、朝野就M503航線的回應？
答︰國安會去年6、7月就已經探知中國有意劃設M503航線，但卻沒有作為。而國防部原先是非常反對的，但馬政府不想阻擋M503航線，只要求中國往西移動6海里，所以國防部也只能附和，沒有顧及台灣的國防安全。但退後6海里根本不夠，對於時速好幾百海里的飛機，不用幾分鐘就能穿越。
而至於在野黨，我認為民進黨對M503航線的反應軟弱無比、軟弱地非常離奇，完全比不上台聯。馬政府對中國退讓，照理說在野黨要挺身而出，但蔡英文似乎以為在面對中國時，要以確保和平優先，不想影響兩岸關係，反而是只有台聯黨對M503有大規模的抗議、阻撓。我們當然所有人都追求和平，但這攸關台灣主權和國家尊嚴，台灣一定要抗議、一定要據理力爭。我想蔡英文是沒有了解到M503對於台灣國防、主權的嚴重損害。
我不想批評更多，但我要強調的是，絕對不能因為中國不喜歡我們講某些話、我們就讓步不吭聲，攸關台灣主權和國家生存的議題，我們一定要勇敢發聲。
公民團體26日聚集在陸委會所屬的聯合辦公大樓，拉橫幅表達對M503航線開通的不滿。（記者蕭軒／攝影）公民團體26日聚集在陸委會所屬的聯合辦公大樓，拉橫幅表達對M503航線開通的不滿。（記者蕭軒／攝影）
問：您認為中國下一步的戰略動作為何？
答︰中國在2013年底推出東海防空識別區（ADIZ），現在則是M503航線，我認為中國下一步會推出南海防空識別區，進一步挑戰亞太地區的國際秩序、擴張其自身勢力。我們知道，東海ADIZ雖然遭致各國強烈反彈，但中國也成功的試探、尋找出了一些西方盟國間的嫌隙，例如日本對於東海ADIZ反彈最為強烈，但美國雖然一剛開始與日本站在一起，不久後卻對中國有所退讓，這一點日本人私底下是相當不滿的。我認為中國會在南海如法炮製，繼續試探美國與菲律賓、越南之間的戰略連結是否牢固，然後尋找機會突破。中國近年已經在南海動作頻繁，包括蠻橫興建油井、填海擴大中國控制島嶼等。
我認為，美國歐巴馬政府對中國過於軟弱，導致中國這一系列的戰略試探有突破的空間。不只是亞洲，去年烏克蘭遭到俄國入侵，歐巴馬政府的反應便非常軟弱，使得俄國在歐洲有進一步擴張的機會。現在歐巴馬政府還不斷追求與伊朗達成核武協議，無視伊朗幾十年來對美國的敵對行為。我認為，許多區域的問題最後癥結還是在於美國政府的軟弱，如果美國能夠強硬起來，對自由民主國家和全世界都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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