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李筱峰(國立台北教育大學台文所教授) 2016-03-04 16:43
【李筱峰教授專文】基隆二二八屠殺
施並錫教授的基隆港二二八屠殺畫。(畫作提供:施並錫教授)
1947年的二二八事件又被稱為「二二八大屠殺」。用「屠殺」(Massacre)來形容二二八事件是否合理?如果我們以死傷極為慘重的基隆地區發生的情況來看,答案就應該不言可諭了。
以下我們試舉當時人的見聞來瞭解,這些都是一手史料:
三月八日下午,國府軍整編二十一師的增援部隊抵達基隆;從福州運來的憲兵第四團的兩個大隊,亦乘「海平輪」登陸基隆港。同時,二十一師的另外三千名部隊,也在高雄登陸。從此展開了一場「血的大肅清」(《朝日新聞》調查報告用語)。
台灣史學者楊逸舟,根據一位基隆市民敘述軍隊登陸基隆後的情形,這樣描述:
「登陸的士兵對著碼頭工人與苦力,未加任何警告就突然用機槍掃射,瞬時有數十名、數百名的工人應聲倒下,悲鳴與號聲四起。市民見狀,便亂奔亂竄,慢一步的人就成為槍口的獵物。惡魔突然降臨,橫掃市街,死傷者倒在路面,到處皆是……。」(詳見楊逸舟,《台灣と蔣介石》,頁一三○)
楊逸舟又記述著:
「數百名被認為暴徒的人們,足踝被貫穿鐵線,三五人一組被拋進海中。有時,十數人一組,用鐵線貫穿手掌,有的已氣絕,有的半氣絕,統統綑成一團,拋入海中。不數日,無數的無名屍像海綿似地吸飽海水,浮上海面,漂到海邊來。」
前引楊逸舟的敘述,與「台灣旅滬六團」的報告情節完全符合。旅居上海的六個台灣同鄉團體,於事件中組團回台進行了解調查,提出〈台灣旅滬六團體關於台灣事件報告書〉,例舉許多殘酷無倫的屠殺方法,其中關於基隆部分這樣記述:
「基隆軍隊用鐵絲穿過人民足踝,每三人或五人為一組,捆縛一起,單人則裝入麻袋,拋入海中,基隆海面最近猶時有屍首。」
住在基隆的許曹德,當時年僅十歲。軍隊登陸當天,他躲在門縫邊,窺見殺戮的鏡頭,以下是他的片段回憶:
「我不知道什麼時間軍隊登陸,但聽到風聲,家裡準備緊閉店門、防止意外的下午,便聽到南榮市區方向傳來可怖的槍聲、人群奔逃嘶叫聲、軍隊對行人吆喝站立聲、不斷的雙方向射擊聲。從店門的縫隙看出去,看到軍隊舉槍對任何起疑的人物,無論大人小孩一律射殺的恐怖鏡頭。我軟躺在門邊,趕快爬進後面臥房,一聲不響地掩臥在被褥中,母親、大哥也躲到後面天井的醬菜倉庫。直到黃昏,我們仍然不停地聽到外面恐怖的槍聲、機關槍聲、抓人的命令聲、喊冤枉的呼救聲,子彈甚至都打到店門,樓房外牆柱子也感到軍隊槍托的碰撞聲。直到深夜,整個市區戒嚴,平常晚上必然聽到的盲人按摩的幽怨吹笛聲、行人聲、馬路卡車聲,一下戛然而止,化為死城。第二天,恐怖加劇,街上任何人物移動、任何抗拒,當場射殺。我們聽到附近軍隊衝進巷子、民房,搜捕嫌疑人物。我們偷偷看到馬路上一批批青年在槍尖下押向市區,看到一輛輛軍用卡車載著面露恐懼的青年駛向市區。我們看到馬路邊從昨天躺臥到現在,今天又增多的一具具屍體。我看到比戰爭時期被轟炸、被飛機射殺的場面,更驚怖百倍的鏡頭:射殺一個人就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我們整天都活在極度的恐懼中,不知這些野蠻軍隊,會不會衝進我們店裡搜捕。我看到媽媽從未如此害怕過,只看她不斷唸大悲咒、唸阿彌陀佛。我們最怕大哥發生意外,他們鎮壓軍隊懷疑的對象。此時,任何二十幾歲的台灣人,只要踏出門口,休想活著回來。」(詳見許曹德,《許曹德回憶錄》,頁117)
施並錫〈串綁之冤魂〉20F油畫72.5X6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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